圣灰礼拜三

因为我不希望再次转身

因为我不希望

因为我不希望转身

觊觎这个人的天资和那个人的眼界

我不再努力为那些东西奋斗

(上了年纪的鹰何必再展开翅羽?)

我为何要哀悼

那寻常的王朝已消失的权力?

因为我不希望再次知道

明确的时辰的不牢靠的荣光

因为我不那样想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知道

那唯一名副其实短暂的力量

因为我不能够在繁花满树、

泉水涌流的地方畅饮,因为那里已再无一物。

因为我知道时间永远是时间

地点永远是且仅仅是地点

真实存在的只真实存在一次

且只对一个地方真实存在

我很高兴事情如现在这样

我自愿放弃这张受到祝福的脸

自愿放弃这声音

因为我不能再怀着转身的希望

因而我很喜乐,不得不构筑起某些东西

在上面喜乐

祈求上帝对我们的仁慈

祈求让我忘却

我跟自己讨论得太多解释得太多的

这些问题

因为我不希望再次转身

就让这些话语来答复

什么已完成,什么不会再去做

愿审判落在我们身上不会太沉

因为这些翅膀已不再是飞翔的翅膀

只是些拍击空气的翅翼

这空气而今已彻底变得又小又干

比意志更小更干

教会我们去关心和不去关心吧

教会我们端坐不动。

在此刻和我们死去的时辰为我们这些罪人祷告

在此刻和我们死去的时辰为我们祷告。

夫人,三头白色豹子蹲在一棵杜松树下

在白昼的凉爽里,它们已饱餐

我的小腿我的心我的肝以及曾长在我

空空的颅骨周围的那些东西。上帝说

这些骨头是否应活下去?这些骨头是否

应活下去?那些曾长在(已经干了的)

骨头上的东西叽叽喳喳地说:

由于这位夫人的善良

由于她的可爱,由于她

在冥想中将荣耀归于圣母,

我们大放光彩。就此被佯装不见的我

将我的事迹献给遗忘,将我的爱

献给沙漠的后裔和葫芦的果实。

此举使我重新得到了

我的内脏我的眼筋和豹子不吃的

难消化部分。夫人身着白袍

沉默不言,身着白袍,沉思不语。

让骨头的白来抵偿健忘吧。

骨头里面没有生机。既然我被遗忘

且将来也被遗忘,我将忘却

曾如此专注于目的。上帝说预言

给风听,只给风听因为只有

风愿意聆听。骨头叽叽喳喳地唱

背负着蚱蜢的重任,唱道:

沉默之夫人

平静而忧伤

被撕碎而又最完整

记忆之玫瑰

健忘之玫瑰

精疲力竭又活力充沛

焦虑中恬静

唯一的玫瑰

现在便是花园

里面所有爱情结束时

终结未获满足的爱

带来的折磨

未获满足的爱

这个巨大的折磨

终结没有尽头的

漫漫无尽旅程

给得不出结论的那一切

给没有言辞的话语

给没有话语的言辞

一个结论

仁慈归于圣母

因为那花园里面

所有的爱情结束。

骨头们在杜松树下歌唱:散落开来闪着光

我们很高兴散落,我们互相之间很少善待,

在白昼的凉爽里待在树下,还有沙子的祝福,

它们忘了自己也互相忘记,成为一体

于沙漠的静寂之中。这是你们应该

抽签来分割的土地。分割还是一体

都没关系。这是土地。我们得到了遗产。

在第二段楼梯的第一个转弯处

我转过身看见下方

发臭的空气中的水蒸气下面

扭曲成同样形状的楼梯栏杆

水蒸气与魔鬼楼梯搏斗着

魔鬼戴着一张骗人的希望与绝望的脸。

在第二段楼梯的第二个转弯处

我丢下它们,任其在下面扭曲翻转;

不再有那些脸,楼梯黑而潮,

边缘如锯齿,像一个老头胡说不停无法补救的嘴,

像一条年迈的鲨鱼带尖齿的食道。

在第三段楼梯的第一个转弯处

有一面推拉窗鼓鼓的像无花果,

在山楂花和一道牧场风景线后面

那宽肩厚背、穿着蓝色和绿色衣服的人影

横着一支古董长笛在对五月时光施魔法。

棕色头发那么悦目,吹到嘴上的棕色头发,

紫丁香和棕色头发;

走神,笛音,神思在第三段楼梯上的停顿和迈步,

渐隐,渐隐;超越希望与绝望的力量

在攀登第三段楼梯。

主啊,我不敢当

主啊,我不敢当

只说这一句话便可。

是谁漫步在紫罗兰和紫罗兰之间

是谁漫步在

一排排不同的绿色之间

走在白色和蓝色里,在玛利亚的颜色里

谈论着琐碎事情

在对永恒之忧伤的无知与知识之中

他们漫步时是谁在其他人中间移动,

那么是谁使喷泉有力,使清泉清新

使干石头清凉,使沙地变结实

在翠雀之蓝里,在玛利亚色之蓝里,

请小心

漫步其间的岁月在这里,始终

携着提琴和长笛,让移行在

睡和醒之间的时间里的人复苏,周身

裹在缭绕着的白色光里,收拢着翅膀。

新岁月在漫步,经由一片

灿烂的泪之云霞,使岁月复苏,

以新诗句复苏古老的韵律。救赎

时间。救赎

更高的梦境里未读过的幻象

而戴珠宝的独角兽们在镀金的灵柩旁缓缓行进。

蒙着白色和蓝色面纱的静默修女

在紫杉之间,在花园神身后,

他的长笛透不过气来,她垂头叹息却不发一语

然而泉水跃起鸟鸣声沉落

救赎时间,救赎梦境

道的标记未闻听,未说出

直到风从紫杉上摇落一千声喁语

此后是我们的放逐

倘若失去的道已失,耗去的道已耗

倘若未闻听、未说出的道

未闻听,未说出;

依然是未闻听的道,未说出的道,

无言辞的道,尘世内的

和为了尘世的道;

而光照耀在黑暗中而

逆着道未平静的尘世依然旋转

在静默的道的中心周遭。

我的人民啊,我对你们做了什么。

该去哪里找到道,在哪里

道会回响?不是这里,这里没有足够的静寂

不在海上也不在岛上,不在

大陆上,不在沙漠或多雨之地

因为那些在黑暗中行走的人

行走在白天的时间也行走在黑夜的时间里

正确的时间和正确的地点不在这里

对那些避开那面容的人没有恩慈的地点

对那些行走在噪音里拒听那声音的人没有喜乐的时间

蒙面纱的修女是否会祷告,为了

那些行走在黑暗中,选择你和反对你的人,

那些在季节与季节、时间与时间、时辰与时辰、

话语与话语、权力与权力之间角被划破的人,那些

等待

在黑暗中的人?蒙面纱的修女是否会

为在大门口不愿走开

也无法祷告的孩子们祷告:

为那些选择和反对的人祷告。

我的人民啊,我对你们做了什么。

修长的紫杉之间蒙面纱的修女

是否会祷告,为了那些冒犯她

感到害怕又无法屈从

在尘世面前断言在岩石之间否认的人

在最后一块蓝色岩石前的最后一片沙漠上

花园中的沙漠久旱沙漠中的

花园,正从嘴里吐出枯瘪的苹果籽。

我的人民啊。

尽管我不希望再次转身

尽管我不希望

尽管我不希望转身

在获益与损失之间摇摆

在这短暂的中转站——出生与死亡之间

梦境穿越过梦境的暮光中

(保佑我,父亲)尽管我不想企盼这些东西

从面向花岗岩海岸大开的窗户里

白色的帆依然飞驰向大海,向着大海

飞翔着未折断的翅膀

迷失的心变僵硬,得喜乐于

迷失的紫丁香和迷失的海的声音

软弱的精神加速背叛

为了弯曲的黄金权杖和迷失的大海气味

加速寻回

鹌鹑和疾飞的鸻鸟的哭叫

失明的眼睛

在象牙门中间创造空无一物的外形

嗅觉补充了沙土中的咸味

这是死亡与出生之间的紧张时间

是三个梦从蓝色岩石之间

穿越的孤寂之地

但是当紫杉树上摇落的声音渐渐远去

就去摇其他紫杉,让它们来回答吧。

受祝福的修女,神圣的母亲,泉水之灵,花园之灵,

莫让我们遭罪去用虚妄嘲笑自己

教会我们去关心和不去关心

教会我们端坐不动。

即便在这些岩石中间,

我们的安宁也是出于他的意志

即便在这些岩石中间,

修女、母亲

河川之灵、大海之灵

莫让我遭受分离之苦。

容我的呼求达到你面前。

[1]典出《新约·马太福音》第8章第8节。

[2]典出《旧约·诗篇》第102章第1节。本译中凡此类用典均沿用《圣经》中译本的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