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暮色

迷人的黄昏这罪人的朋友来了,仿佛帮凶

一般悄然而至;天空

像巨人的卧室关上了门一样合上了口,

等得不耐烦的人变成了猛兽。

啊,黄昏,终于能放下双臂、问心无愧地说一声

“今天我们没有虚度光阴”的人

所盼望的可爱的黄昏!——正是黄昏

抚慰着被剧烈的痛苦所折磨的灵魂,

使头脑变得沉重的顽强的学者感到轻松,

也减轻了回到床上去的直不起腰的工人的苦痛。

然而危险的魔鬼却在这种氛围中

像商人一样醒来,蠢蠢而动,

四处飞奔,敲挡雨披檐,敲百叶窗。

透过因晚风而摇曳的微光,

娼妓纷纷走上街头,

宛如蚂蚁窝打开了出口,

好像试图发起突然袭击的敌人一般,到处

开出秘密的道路,

仿佛偷取人类食物的蛀虫

在都市的污泥浊水中蠢动。

到处都听见厨房在大声呼喊,

剧院在尖声急叫,正厅前座的观众在打鼾;

从赌博中得到莫大乐趣的旅馆客饭席

围满了婊子与她们的同谋者——骗子,

那些小偷,冷酷无情、从不停顿,

随即也开始干自己的营生,

轻手轻脚地撬开门户,撬开银箱,

让自己苟活几天,再为情妇添几件新装。

在这令人心情沉重的时刻,陷入沉思吧,我的灵魂,

对这片喧嚣,请置若罔闻。

这正是病人痛苦加剧的时候!

昏暗的黑夜正扼住他们的咽喉;

他们正投入死神的怀抱,走向共同的深渊;

医院里满耳是他们的长吁短叹。

——今夜,不止一人,再也不会来到炉旁,

来到至亲骨肉的身边取那香气扑鼻的浓汤。

这尘世至今大多数人居然从未领略过

家庭的温暖,从未享受过人生的欢乐!